你是老師對嗎？一個小男孩跑過來問我。
　　啊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？
　　我聽別人叫你老師呀！噢，你是老師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——我們老師走了。唉，下學期我們升了二年級也不知道新班主任是什么樣子呢。
　　盡管旁邊無人聽我們對話，小男孩還是壓低了聲音，把頭湊到了我的耳畔。
　　你們老師調走了？
　　不，是——是——死了。不過，我們都說走了，知道嗎，好人死了，要說走了。男孩說出“死了”這個字眼時，確實結結巴巴很遲疑。
　　你們老師多大年紀呀，怎么就走了呢？我很驚訝。
　　告訴你，我們老師還沒結婚呢。那天，就是考試前一天，我們正在上課，看到老師鼻子里流出了血，老師用紙巾擦，可是怎么也擦不盡，血還是流出來好多好多，后來老師一下子暈倒了，后來我們奔出了教室，體育老師來了，把我們老師抱出教室，叫來了救護車。
　　后來我們老師就住進了醫(yī)院，后來我們知道我們老師得了白血病很危險的。我們都要去看老師，可是只能男生女生各派一個代表去。我們班每個同學都折了千紙鶴，我們還給老師寫信，大家簽上自己的名，名字前還寫上“你的寶貝”四個字。因為我們老師說過，你們都是我的寶貝。她會說，寶貝們，今天老師教的課你們都懂了嗎？上次我爸媽吵架，到了學校我挺不高興的，我們老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，她說，寶貝，你今天好像不高興，有什么心事呀，能告訴老師嗎？
　　你們一定特別喜歡你們的老師對嗎？
　　那當然啦！我們老師可好了，我們班每個同學都喜歡她的，不信你問我同學。男孩指了指不遠處秋千架上的女孩，喊了一聲，女孩就跑過來了。
　　我們老師還幫我梳過小辮子呢！女孩有些驕傲地說。上學期我媽媽要去外地學習兩星期，要我把辮子剪掉，我不肯，媽媽告訴老師，可是老師說她小時候也喜歡梳小辮子的，老師對媽媽說，這兩個星期她來幫我梳。
　　還有我們班小寶是借讀生，他爸媽離婚了，他跟他爸過，他爸是建筑工很忙的。從來不帶小寶出去玩的，我們老師就在星期天帶小寶去了好多地方，去過野生動物園，還帶他到一個很大的兒童圖書館去……
　　噢，我們老師也會不高興的，有一次我們班胖胖說小強爸爸的車子沒他爸爸的車子高級，小強回家就吵著要爸爸換一輛新車，牌子要超過胖胖爸爸的。我們老師知道了就批評胖胖和小強。老師說，你們爸爸的車子跟你們有什么關系呀？你們要比，就要比誰學習好，誰懂道理，誰最有愛心 ，誰最肯幫助別人……，那天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們老師好像生氣了。
　　男孩女孩搶著說。說著說著，男孩忽然轉了話題問我：你相信好人死了進天堂，壞人死了進地獄嗎？我點點頭。
可是，我爺爺說，人死了就變成了灰，最后變成了泥土，哪還有什么天堂呀！
　　不，我相信我們老師一定進了天堂！我媽媽說的，我們老師進了天堂就變成了一顆星星。我想老師了，晚上就會看天上的星星，但是我不敢多看，多看我會哭的……
　　她媽媽說的對嗎？我們老師真的變成了一顆星星嗎？男孩又問我。
　　是的，你們老師確實變成了一顆很亮的星星，在沒有風雨沒有烏云的夜晚，你們抬起頭，望著星空，有什么話想對老師說，老師一定聽得見的。白天的時候呢，你們老師就會變成一縷陽光，或者一片彩云，一朵花，一只會唱歌的鳥，只要你朝她望，她就會給你快樂的……
　　望著孩子們明亮的眼睛，我編織童話。

原載《新民晚報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