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，他們倆都是山旮旯里的放羊娃，他外號叫羊球，他外號叫羊蛋。大概羊球羊蛋總連在一起吧，所以，他們倆就像火柴棒離不開火柴盒一樣形影不離。
      羊球放了一群羊，頭羊長了一雙黑眼圈，叫大黑；羊蛋放得一群羊，頭羊長了一對怪犄角，叫二怪。大概大黑二怪也知道它們的主人關(guān)系好，它們也很親密。兩只頭羊互相關(guān)心著兩群羊，就很少出差錯。
      羊球就常常聽著咩咩的羊叫聲，驕傲地唱山歌：
      朝霞映紅天呀，
      羊兒爬滿坡，
      羊蛋弟你東山甩響鞭兒，
      哥哥我西山就聽回聲兒喲!
      羊蛋就又用勁甩了個響鞭，也跟著唱：
      羊球哥你心兒美喲，
      羊球哥你歌兒脆喲，
      你的歌兒像美酒，
      唱得我心兒醉喲!
      歌聲、鞭聲、羊叫聲匯成一支獨特的山洼交響曲。
      有一次，羊球羊群里一只母羊發(fā)情，他提出讓羊蛋的頭羊交配，說一定會生出漂亮的后一代。就交配了，后來果然生出五只漂亮的羔羊。羊蛋的母羊發(fā)情了，也叫羊球的頭羊打羔，也就生出一伙健壯的小大黑。
      有一年，村里過隊伍，羊球隨隊伍走了。羊蛋也想走，爹娘硬是不依，放羊娃就只剩下了他自己。
      羊球一走就是二十年沒音信。待他有了音信，已成了古城市S局局長。
      二十年，羊蛋早被山風(fēng)吹打成一個老頭了，蒼老得像鷹嘴崖上的一塊丑石。牧羊鞭也傳給了下一輩。
      羊球坐著“兩頭平”轎車回村，羊蛋繞著車轉(zhuǎn)了兩圈兒，羊球都不認他。羊蛋就心里想，人家是官，官兒怎能與老百姓一樣呢!他就知趣地走開，在心里忘了羊球。
      又過了二十年，羊球早升成古城市市長，并從市長位子上退了下來，成了離休老干部，仍享受地市級待遇。
      羊蛋也來到古城市享清福，因他二兒子大學(xué)畢業(yè)轉(zhuǎn)到古城市成了吃皇糧的，并且還當(dāng)上了一家工廠的工程師。他成了工程師的老爺子。
      羊球買了鳥籠子，養(yǎng)了八哥鳥，清晨到小河邊散心。羊蛋也買了鳥籠子，養(yǎng)了八哥鳥，到小河邊遛彎兒。
      “您不是羊蛋弟嗎?”羊球一眼就盯上了羊蛋。
      “您不是羊……羊……羊……市長?”羊蛋有些口吃。
      “什么市長，我是您的羊球哥喲!”
      兩雙老手又握在了一起。
      敘不完的知心話兒，講不完的老故事兒。
      老哥倆變成了一對老小孩，日子過得像小時候一樣甜蜜!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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