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在樹上的字
亦農(nóng)
天駟，又名房四星，是為玉皇大帝拉車的天馬。偶爾失職，馬失前蹄，把玉帝摔了個跟頭，玉帝大怒，將其罰下天庭。
河南義陽西關有個賣豆腐的俗人宮六，一日出門賣豆腐，撞見一匹無韁繩的瘦馬，瞅左右前后無人，順手牽回家去。宮六開著一家豆腐店，那匹老馬日前累死了，正愁無牲畜拉磨，真是上天有眼，想餡餅就掉下一塊大餡餅。樂得宮六當晚自斟自飲半斤義陽老白干，又抱著麻臉女人美美地困了一覺。
天駟落戶宮六家，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活，圍著磨盤有始無終地轉啊轉。吝嗇的麻臉女人只把一些枯葉爛草喂它。宮六豆腐生意不好，就常拿鞭子在它身上泄火，天駟身上時常鞭痕累累。可憐玉帝天上馬，流落人間磨豆腐。
公元809年，一位平民書生路過義陽地界。日近中午，口渴難耐，叩響宮六家的柴門。宮六端出一碗井巴涼水給他。書生斯斯文文喝了幾口，忽聽后面草屋中有馬嘶鳴，聲貫青天白云間。書生放下水碗，疾步?jīng)_進草屋。只見灰暗潮濕充滿霉味的破屋中，一匹瘦馬正駐足長鳴。
宮六怒罵：劣畜生，不干活，瞎叫喚啥哩！舉鞭欲打，被書生一把扯住。書生走過去拉著韁繩，上下左右仔細打量，并用手撫摩其眼耳口鼻唇，忍不住脫口吟道：
此馬非凡馬，
房星本是星。
向前敲瘦骨，
猶自帶銅聲。
宮六支棱著耳朵聽，也不知書生說的是什么意思。正待要問，書生轉身對他深深一揖說：我愿出高價買此馬，先生意下如何？
宮六心怪此馬不聽使喚已久，有人愿高價購買，他自然愿意。又看那書生有些呆里呆氣，就獅子大張口開出一個高價。那書生卻不猶豫，伸手在懷中掏了半日，將所有碎銀掏出，總算湊夠了宮六的要價。
付完銀子，書生牽著天駟就走。
郊野外，古道邊，芳草碧連天。書生解開馬韁，對天駟一揖道：小人乃本朝末名詩人李賀，位卑無財，盡出吾資還汝自由。吾知汝實為天上良馬，不該屈居民間為凡俗人所使喚，今釋汝去，祝早日尋得名主，得棲梧桐。
天駟仰天長鳴，以示感謝。復繞李賀轉了三轉，方揚蹄而去。
天駟去向何方，無人知曉。六年后，唐朝這位年僅27歲的李賀不幸早逝，他的這首贊馬詩流傳千年，至今猶存。
2001年7月18日《京華時報》專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