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姥姥 張博姝 秋風(fēng)漸起，早晨小區(qū)里晨練的行人稀少，媽媽打發(fā)我下樓買早餐，微涼的風(fēng)有些緊俏，我裹緊身上的運動服，一抬頭，看看我的姥姥一個人從小徑的盡頭蹣跚走來，姥姥那頭亮眼的白發(fā)印著晨曦的微光，如秋日里的蘆葦在風(fēng)中搖曳著，仿佛在訴說著一位恬淡的老人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一生。我定格了姥姥的瞬間。 我揮手高聲呼喊著“姥姥、姥姥、姥姥是我”，姥姥緩緩地抬起頭，愣愣的看著我，臉上顯露出迷茫的表情，須臾，姥姥認出了我，大聲喊著“哦、哦、我的小幺孫妞妞、我的小幺孫妞妞”，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又蹦又跳。我的鼻子突然之間酸了，昨晚我才與姥姥見面聊完的，她卻片刻就不熟識我了。 這就是我可愛的姥姥。 我的姥姥今年已經(jīng)80歲了，他的記憶力間歇性的閉塞，常常片刻的時間就會失去辨別能力或方向感，作為一名患“阿爾茨海默癥”中期的老人，還能下樓遛彎、買菜、自理就已經(jīng)是很厲害了。 我從小是在姥姥哼唱的不知名的搖籃曲和她所講的神、鬼、怪故事中長大的。媽媽常常調(diào)侃我，我沒有長成“歪瓜裂棗”是姥姥的功勞，得感謝我的姥姥。 姥姥一生勤勞、堅強，從不麻煩兒女，即使現(xiàn)在也是一樣的。假期里，我陪在姥姥身邊的時間最長的，我常常躺在姥姥的大腿上，聽他講那些年的故事。 姥姥是遼寧建平人嗎？是，好像又不是。姥姥從沒對我們說過她希望自己能回一次她的老家的話。 記得去年，姥姥一邊掐豆角，一邊講她的往事。文化大革命的時候，姥姥的爸爸是塾師，不堪忍受饑餓與貧窮，決然的離開了祖輩生活的土地，挑著擔子，領(lǐng)著七個衣衫襤褸的孩童，翻山越嶺來到這荒蠻之地—“北大荒”落了腳。那時的姥姥已經(jīng)13歲，下面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弟弟。有一年，天大旱，糧食緊缺的厲害，糧票領(lǐng)的公糧不夠兩個孩子吃的，三個弟弟面黃肌瘦，餓得直打滾，他們央求姥姥和他們一起去河里抓魚，姥姥沒有去，三個弟弟偷偷的跑了出去——只回來兩人。 “都以為你二舅姥爺也活不成了，可他卻活過來了，可你大舅姥爺卻讓水沖走了，找了三天三夜”。姥姥講時，眼淚簌簌的落下，落在手背上，落在衣服上，卻無聲無息。 “日子稍稍好過些，你老舅姥爺又染上肺病，沒有錢看病，看看你老舅姥爺活活疼死------” 與其說姥姥再給我講他的往事，但更像她自己在自言自語。這些印在我腦中的碎片，就是我對姥姥身世的了解。 我的姥姥在沒有成為母親之前，拴在了多災(zāi)多難的貧困生活中。直至今日，生活富足了，但她仍然過著節(jié)儉的日子。 這就是我可敬的姥姥。 從小到大，姥姥講給我的故事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她三次掉到同一條河里，都是小烏龜馱她上岸的。晚上，小孩不睡覺，老巫婆就會把小孩的手指頭當胡蘿卜“嘎嘣、嘎嘣”的一根根吃掉。時至今日，晚上躺在床上，我的耳邊常常會幻出“嘎嘣、嘎嘣”吃胡蘿卜的聲音。 看到姥姥那一刻，我的記憶如閘門一般傾瀉而下。 我抱住姥姥撒著嬌，挽著姥姥的胳膊走向了早餐鋪，我希望時間慢些、再慢些，這段短短的路，讓我攙扶著姥姥緩緩的走——